你还在,你永远温暖纯良
你走了,可我总感觉你还在的。
-1-
你走了,我首先想到了你的存款,它够不够给三姥姥和三姥爷养老?你可有嘱托过什么没有?可有什么遗憾?
那个寒冬的早晨,姥姥打来电话我才知道你已经走了。妈妈哽咽着红了眼,她的哭声像初春呜咽的残雪滴滴敲在屋檐上。
我哪会流泪呢?我不信啊,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说没了就没了么?
路边的梧桐,孤零零地剩几片叶子挂在梢头,大块大块的树皮也脱落。
灵堂里弥漫着孝布的味道。噢,是真的了,不是梦。他们说你就躺在那个盒子里,我生气了,他们怎么能把你放在那里,你爱自由爱热闹,怎么能在盒子里待着呢?
-2-
人说在记忆里可以留下痕迹和味道,可以留下色彩和轮廓,这是肯定的。
在我的记忆里,你穿着白衬衫,浑身散发淡淡舒肤佳肥皂的香味。
那次是我过生日,你开车带我去买蛋糕。你打了安全带,带着墨镜,嘴角向上勾起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方向盘。
“我的小寿星,你想要什么样的蛋糕?”“我要那种有很多酸酸的果酱的。”
于是你就帮我选了山楂系列的,上面铺了整整一大块白巧克力刻成的小女孩,喷绘了亚麻色的长头发和淡紫色的碎花小裙。
然后你提着蛋糕盒,皮鞋擦着地面很响,你对我笑,“哈根达斯!”那表情好神气。
我好像是好久才知道,你去录音室帮别人录歌,要录三天,才能给我买这一个蛋糕。
你把眼镜挂在口袋,琥珀色的眼睛把夕阳下的光晕出一丝丝光辉,三色堇紫,水晶绿,拿破仑黄,杏橙……世界如果就这么停下来就好了!
我的小舅舅,有白瓷般的面孔,没有一点杂质,是世界上最洁净的脸面。
-3-
我还在发愣,大大小小的花圈看烦了我的眼睛,耳边呜咽号叫的声音更烦。
你确实就躺在那里面,那前面还有你黑色的头像。
你的眼波很静,如海,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,最是迷人。
你的嘴唇是噙着笑的,五分亲近,五分疏离。可是永远看得清却触不到了。
耳畔住进这个时节的风,天空不时有飞鸟掠过号叫。
我走出来,蹲在布满青苔的阴巷中。下唇有牙齿深深的印记,一阵血液的腥味传了出来。
我怎么能接受他们说的事实。
-4-
他们说你失恋了,为了一个女孩,吃安眠药自杀的。
怎么会?我的小舅舅难道不是很坚强的人么?他们说你确实有很多反常举动,平时滴酒不沾却在那段时间疯狂嗜酒。他们还说发现你走了的时候,胸口还是温热的……
我照旧给你最爱的笑脸,可是你却再也看不到了。你怎么忍心就这样,成为我眉头结不开的结,命中解不开的劫。
你走了,我想到三姥姥和三姥爷会再领养一个孩子吧;你走了,我想到了我的创作大业,一直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这样的题材,这次终于有着落了;你走了……
你真的要走了,他们送你去火化场,最后装在小小的盒子里。怎么会这样?那是一个小小漆黑的盒子啊,我怎么看成蛋糕盒?
泪水终于夺眶而出,大滴大滴砸向地面,我真的很狼狈了,泪水和鼻涕和在一起途经嘴唇,途经下巴,途经脖子。
我想叫的,可是喉咙发不出声音。我感觉泪水淌过的地方都开出硕大的疼痛,扎着,刺痛着我的神经。
齐耳的短发黏在脸颊上有点痒,颤抖的嘴唇,抖动的牙齿,我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,人都麻木了心间却感觉有如火辣液体一般横冲直撞,一刻也不肯停留。
-5-
不知过了多久,我恍惚看着窗外。
窗外的阳光那么明媚,段段光束被树叶分割斜映进来。窗外的人走来走去,模糊的视线中我看每一个人都是像你的。
不要惊动,不要叫醒。
阳光越来越刺眼,我喃喃,你还在,我还是有小舅舅的人。